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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桐,告別大釗先生

2021-10-14 11:48:16 來源:環(huán)球人物網(wǎng)-環(huán)球人物雜志 作者:黃先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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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張桐,1981年生于天津,演員,曾獲2018年第三十一屆中國電視劇飛天獎優(yōu)秀男演員獎。代表作有電視劇《亮劍》《絕命后衛(wèi)師》《覺醒年代》等,近日出演話劇《人間正道是滄?!贰?/span>

  他曾在《亮劍》里演魏和尚,成為抗戰(zhàn)劇專業(yè)戶;近期四度出演李大釗,圈粉無數(shù);如今走上話劇舞臺,重新檢驗自己
 
  ○ 黃先懿
 
  7月初,話劇《人間正道是滄桑》的全國巡演首站在上海落下帷幕。謝幕時人聲鼎沸,飾演楊立青的張桐聽見臺下有人沖他大喊“我愛你”,在這句表白前冠上的稱呼,除了“張桐”,還有“釗哥”“李大釗”。
 
  從過去半年到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里,張桐都會與李大釗密不可分。今年2月,《覺醒年代》開播,張桐飾演的李大釗“從平凡中見不凡”,圈粉無數(shù)。此后,他相繼在《光榮與夢想》與《紅船:開天辟地》里完成了李大釗的藝術(shù)形象塑造,在慶祝建黨百年文藝演出《偉大征程》中,又與于和偉(《覺醒年代》中飾演陳獨秀)再次重現(xiàn)“南陳北李”。
 
  在作為“李大釗”被認識之前,觀眾所熟知的張桐是《亮劍》里的“魏和尚”。那個粗獷憨直的草莽英雄,讓張桐走出了籍籍無名,也將他框在了抗戰(zhàn)劇的藩籬里。他彷徨過、焦慮過,一度急于嘗試不同角色,去擺脫“被定型”。
 
  如今四度出演李大釗,張桐已經(jīng)不再為此困擾。“你永遠無法決定別人怎么看待你,但你可以提升自己,為扮演不同的人物做準(zhǔn)備,對同質(zhì)化的角色在演法上進行改進,變被動為主動。”
 
  從魏和尚到李大釗,在兩次相似又不同的境遇里,張桐找到了自我化解之道。
 
  如履薄冰的“大釗先生”
 
  《覺醒年代》李大釗的戲份在橫店殺青時,張桐長舒了一口氣,首先涌上心頭的感覺是“解脫了”。在與李大釗“相處”的6個月里,他腦袋中的弦無時無刻不緊繃著。這是他拍戲以來從未有過的體驗。
 
  “以往我可以放松地活在一個人物中,唯獨大釗先生,我不敢。”言談中,張桐對李大釗的稱呼始終是“大釗先生”。這種不敢,源于對先生的敬畏,也源于劇組的壓力。


《覺醒年代》海報。
 
  最初接到《覺醒年代》制片人劉國華的邀約,張桐的第一反應(yīng)是“不敢演”。
 
  “大釗先生是中國共產(chǎn)黨歷史上開天辟地的大人物,要詮釋得既符合歷史,又真實鮮活,太難了。”但制作班底和演員陣容的吸引力,以及跳出舒適區(qū)、實現(xiàn)專業(yè)提升的渴望,最終推動他接下了這個角色,“這是一塊硬骨頭,我應(yīng)該去啃一啃”。
 
  進組前,張桐特意去了一趟萬安公墓,在李大釗的雕像前默立許久。他搜集了大量與李大釗相關(guān)的文字、視頻資料,影視化作品也不放過,試圖網(wǎng)羅所有蛛絲馬跡,以理解和貼近真實的人物。劇中,李大釗笑起來會抖肩的細節(jié),就來自其家人的書信。這份龐大而細致的案頭功課,一直持續(xù)到《覺醒年代》拍攝結(jié)束。
 
  李大釗的臺詞許多都有出處。比如《庶民的勝利》,就是他在中央公園演講的原稿,因此不僅不允許演員發(fā)揮,更是一個字都不能錯,在此基礎(chǔ)上,還要讓它接地氣。“戲的感染力,有時候在于演員是否完全吃透它,然后變成有機的情感傳達。死記硬背和真正理解之后的抒發(fā),還是有本質(zhì)上的差別的。”為了吃透李大釗的臺詞,張桐在看臺本時,常常把李大釗的書信、專家對他思想脈絡(luò)的分析文獻,以及《共產(chǎn)黨宣言》《資本論》等等擺在手邊,對照著學(xué)習(xí)理解。
 
  開機第二天,張桐就迎來了一場重頭戲——再論問題與主義。這段在成片中長達7分鐘的戲,劇本上有整整3頁,除了幾句學(xué)生的提問,全是李大釗的臺詞,半文言、半白話,還夾雜著大量政治、經(jīng)濟學(xué)專用名詞。開拍時,導(dǎo)演張永新試圖給張桐減壓:“這個場地交給你了,反正4臺機器都‘叼’著你,別出圈就行,哪斷了從哪兒接著來。”出人意料的是,張桐一氣呵成,收獲了全組人員的掌聲。
 
  即使如此,還是無法消解張桐心中的緊張感,這個戲分量太重了,這個人物的分量太重了。整個劇組都處在一種激昂的狀態(tài)里。每天導(dǎo)演講完戲,就輪到大家頭腦風(fēng)暴——根據(jù)史實、導(dǎo)演的藝術(shù)構(gòu)想以及自己的理解,抒發(fā)己見。陳獨秀嗑瓜子、李大釗用手指在趙紉蘭胳膊上寫字、看《挑滑車》等等被觀眾熱議的橋段,都是這么“聊出來”的。“要是沒有點儲備,都不好意思開口。”
 
  直到現(xiàn)在,接受采訪時,張桐還是會不停地念叨:張永新的書籍資料裝了一整車,于和偉的創(chuàng)作性難以望其項背,畢彥君(飾辜鴻銘)對角色生平了若指掌,馬少驊(飾蔡元培)為了準(zhǔn)備一段戲可以一個人在小花園里溜達到半夜。“因為導(dǎo)演和各位演員老師,我第一次嘗到了如履薄冰的滋味。在這個組里,我沒睡過一天好覺,生怕自己做得不好。”張桐回憶,對這部劇,自己是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地盡了120%的努力。
 
  “我是抱著一顆敬畏之心和謙虛之心,把我的靈魂敞開,去迎接另一個靈魂的到來。”拍攝的日子里,隨著感知和了解的逐步深入,張桐已然分不清是自己進入到大釗先生的人生軌跡中,體驗到他在歷史漩渦里的不敢松懈;還是作為演員的自己,置身在一個“前所未有”的劇組中的不敢松懈。
 
  殺青之后,張桐原以為自己可以卸下李大釗這個人物,解脫了。但當(dāng)他離開片場回到家,卻開始不斷想起這個曾極力試圖貼近的人。“現(xiàn)在每當(dāng)我讀到跟五四運動、跟民國有關(guān)的書,總是不自覺地著重看看有沒有大釗先生的內(nèi)容。就好像是在一個并不存在的空間里,見過一個我非常敬仰的英雄,他離我既遠又近,我好像了解他,但可能并不真正了解他,但我清楚地知道,他與我有著某種聯(lián)系。”
 

《覺醒年代》劇照,張桐飾演李大釗。
 
  過山車一樣的夢
 
  在走到聚光燈下之前,張桐曾是奔走于各個劇組的小龍?zhí)?。他在《無極》片場做過張東健的替身,50塊錢一天,代張東健走位,并不會出現(xiàn)在成片里,為的只是能旁聽陳凱歌導(dǎo)演講戲。
 
  2004年底,張桐在北京電影廠跑組,打印了一大摞自己的照片和簡歷,挨個敲貼著組訊的房間。跑了上百個組,終于靠著一股子沖勁兒和幾個形意拳的花架子,爭取到了《亮劍》中的“魏和尚”一角,也由此真正走入大眾視野。
 



上圖:《亮劍》劇照,張桐飾演魏和尚。下圖:《絕密使命》劇照,張桐飾演潘雨青。
 
  14年過去,到了《覺醒年代》劇組,如履薄冰地演了半年,張桐卻感到“越演越害怕,越演越不會,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”。于是,他決定從頭來,抱著一顆當(dāng)學(xué)生的心,通過話劇舞臺“長長功力”。
 
  “話劇在我心中的位置極其崇高和神圣。當(dāng)你站到舞臺上,你的聲臺形表、喜怒哀樂,是完完全全在你自己的功力把控下,藏不得假、藏不得怯。”5月下旬,張桐出演話劇處女作《雷經(jīng)天》,在這部講述黨史中法治故事的原創(chuàng)大型話劇中,飾演復(fù)雜多面的黃克功。
 
  演了幾場下來,話劇界的前輩、演員張志堅向張桐遞來了話劇版《人間正道是滄桑》的橄欖枝。“這個檢驗的機會來得正是時候。”毫不猶豫,張桐接下了楊立青的角色。2009年,同名電視劇在中央電視臺播出,轟動一時,張桐也曾是“劇粉”之一。
 
  然而,張桐還未見到同組演員,《偉大征程》文藝演出的邀請卻先到了。6月5日,張桐返京參加封閉排練,一直到6月28日演出結(jié)束。無法參與話劇排練,他只能在演出排練間隙拿下臺詞,通過視頻熟悉調(diào)度。
 
  當(dāng)張桐趕回上海時,距離《人間正道是滄桑》首演只剩5天。從到達劇院那一刻起,張桐就一頭扎進后臺。7月6日晚,話劇在上海東方藝術(shù)中心上演,這是張桐參演的第一場。
 
  上臺前,張桐感覺“自己的這顆心都要從嗓子里跳出來”,所有的工作人員都為他捏著一把汗。同為主演的張志堅、王勁松輪番過來,緊緊握了握張桐的手,讓他放松下來,給他加油鼓勁。
 
  4個小時,57場戲,24年的歷史,《人間正道是滄?!返墓适马樌萃?。下了臺,張桐直接半膝跪地,“像做了一個過山車一樣的夢”?;氐骄频?,他才發(fā)現(xiàn)口腔內(nèi)壁竟起了一圈泡。
 

話劇《人間正道是滄?!穭≌眨瑥埻╋?/span>演楊立青。(陸宇爍/ 攝)
 
  演出結(jié)束時,張桐收到了一名北大學(xué)生的花束和信件。他在信里詳述是如何認識張桐、認識《覺醒年代》,又是如何通過張桐的演繹認識守常先生,提升對真實歷史、真實人物的認知的。讀完信,張桐感動不已。信上的字字句句,正是塑造這些角色的意義。
 
  “偶像隊伍把我開除了”
 
  張桐對表演的迷戀可以追溯到孩提時代。他打小喜歡看電視劇,喜歡看書,還喜歡玩過家家。他迷戀小說、漫畫、影視劇里的角色,以及自己編織出來的情節(jié)和人物。“可能某種想象的種子已經(jīng)種在我腦子里了。”張桐說,“隱隱覺得當(dāng)一個演員多好玩啊”。
 
  這種隱隱的沖動,在大學(xué)時期聽了一堂名為《論青年人的人生價值》的講座后,破土而出。講座上,教授接連發(fā)問:“你們這些年輕人知道自己的價值在哪兒嗎?知道你們選擇的這條路對你們未來的意義有多大嗎?這真的是你們想干的嗎?我希望你們有自己的獨立思考,每個人回去想一想。”
 
  “我真的想了,發(fā)現(xiàn)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。”這段后來被張桐歸因于“內(nèi)心躁動”的青春逆旅,以他從南開大學(xué)計算機系退學(xué)、遠赴法國學(xué)習(xí)表演收尾。
 
  3月的法國,正往春天過渡,淅瀝瀝的雨,灰蒙蒙的天,雖然和預(yù)想中的浪漫之都大相徑庭,但張桐此后的演員生涯,卻由此掀開了充滿無限可能的一角。張桐的表演,開蒙于法國里昂藝術(shù)戲劇學(xué)院,這里奠定了他此后揣摩角色的基本方法——抓住人物本質(zhì),從心理外化到行為。
 
  20余年過去,當(dāng)年十八九歲的熱血青年,如今即將跨過40歲的門檻?,F(xiàn)在,比起被內(nèi)心的躁動驅(qū)使,張桐更愿意先認識自己。“認識自己之后,你才能知道你追求的是什么。當(dāng)你了然的時候,你獲得了某種自控,這種生活才是有意思的。”
 
  自我的認知,也是在不斷糾偏中進行的。“20多歲的時候,我也惦記往偶像那兒走來著,但是沒給我機會。”2004年,在拍攝《亮劍》之前,張桐演過《歡天喜地七仙女》的黑鷹。作為二仙女橙兒的CP,黑鷹是活在刀尖上的捕頭,看似冷漠無情,卻情深意重,完美符合現(xiàn)下偶像劇的男主人設(shè)??上А读羷Α芬徊?,觀眾眼里就只能看見那個憨直粗獷的魏和尚了。
 
  “我也蠻困惑的,不知道為什么偶像隊伍就把我開除了。”張桐調(diào)侃道。
 
  依然自認為處在“糊涂”之中的張桐,也多少開始咂摸出一套讓自己舒適的生活方式:不拍戲的日子,無外乎看書、喝茶。
 
  “我就愿意松松快快的,吃著冰棍兒在大馬路上來回溜達。大伙兒最好不知道張桐是誰。張桐最終是什么樣子,取決于張桐自己。觀眾叫不叫得出我的名字無所謂,拍戲的過程、角色最終呈現(xiàn)出來的樣子,才是有所謂的。”
 
  重讀金庸,張桐覺得,自己和郭靖有點像——認真且軸,都不是所謂的“聰明人”。近期,《人間正道是滄桑》的全國巡演是張桐的頭等大事。端著茶缸泡在排練場,組里的演員打趣他“是老話劇演員做派”。而張桐則在每日的對戲中,思索著自己離這些真正的老話劇演員究竟差多遠。表演這條“無盡之路”,他不曾想過尋找捷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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