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鐵面御史”趙抃的柔軟心腸

在浙江衢州市區(qū)鐘樓底，有一座著名文化地標——趙抃祠。趙抃祠始建于宋咸淳四年，其后幾經(jīng)遷移。明萬歷年間，移至現(xiàn)址。現(xiàn)存的趙抃祠為清道光十二年所建，祠內(nèi)有局部復原的蘇軾《表忠觀碑》，懸掛著道光年間衢州知府譚瑞東書“天下第一流人”匾額，是浙江省文物保護單位、省級廉政文化教育基地。

趙抃祠，是為紀念衢州古代著名人物趙抃而建。《宋史》中，趙抃與包拯同傳，堪稱“曠代廉吏”，去世后被視為典范來祭祀。2022年12月，趙清獻公祭祀被列入浙江省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代表性項目名錄。作為一名古代官員，趙抃為何時隔千年仍有如此強的影響力？主要因為其一生為人正、為官清、為政和，受到后人的敬仰。

趙抃，生于宋真宗大中祥符元年（1008），字閱道，號知非子，浙江衢州人。27歲進士及第，從此踏上仕途，之后四次入蜀，三次治杭，經(jīng)歷了北宋中期仁宗、英宗、神宗三朝。直至元豐二年（1079），72歲告老還鄉(xiāng)，元豐七年（1084），安詳辭世，去世后被神宗皇帝追封謚號“清獻”。趙抃一生為官40余年，其中在京師約6年，其余都在地方任職。趙抃擔任殿中侍御史、右司諫、參知政事等職務時，先后向仁宗、英宗、神宗皇帝呈上175篇奏章，這些奏章針砭時弊、振聾發(fā)聵，對朝廷的委官用人，毫不掩飾自己的意見。他勇于直言，剛正不阿，得罪過宰相劉沆，彈劾過宰相陳執(zhí)中、文彥博、參知政事王安石、樞密副使陳升之等眾多朝廷重臣。深受仁宗皇帝重用的陳旭，剛被任命為樞密副使，趙抃就開始彈劾，直到第十七本奏章呈上后，仁宗皇帝才下令免去陳旭職務。古人云“文官死諫，武官死戰(zhàn)”，趙抃諫言不可謂不執(zhí)著，他也成為北宋當朝懶官庸官惡官無人不懼的“鐵面御史”。

趙抃對下層民眾的生活疾苦，懷有深切的同情，貫穿于整個政治生涯，特別在地方官任上體現(xiàn)得更加明顯。趙抃在擔任地方官時，廣泛施行仁政，形成了他“因地制宜、因俗治政；寬嚴不同、有度適度；寬不為馳、嚴不為殘”的管理風格，《宋史》評價：“抃所至善治，民思不忘，猶古遺愛。”蘇軾遵旨撰文評價：“蓋東郭順子之清，孟獻子之賢，鄭子產(chǎn)之政，晉叔向之言，公兼而有之，不幾于全乎！”

趙抃任職的第一個崗位是潭州武安軍節(jié)度推官。當時郡中有一人張氏，偷刻了一枚官府大印，但大印未用，卻見到皇帝禁止民間私刻官印的告示。此人不甘心，偷偷用了一次，被官府發(fā)現(xiàn)逮捕歸案。主管刑獄的官員及其下屬，都認為這是頂風作案，該處死刑。趙抃卻說，皇帝已經(jīng)赦免圣旨頒發(fā)之前的私制假印者，張氏只是使用了一次以前造好的假官印，并沒有再私刻新的，所以不該處于死刑。眾吏驚奇不已，但都佩服趙抃的仁厚，當事人更是感激涕零。

趙抃曾發(fā)現(xiàn)，只要有一人入獄，就會有十多人耽誤工作，那些受牽連涉及的，更是無辜。有人因為一點小罪，長年受到拘禁；有人因為一點牽連，幾乎喪命；獄卒、囚長的勒索凌辱，更令人敢怒不敢言。他就派人查閱各地監(jiān)獄記錄，以囚犯數(shù)目的多少，來推定官吏的賢明與否。這個辦法實行一年以后，郡、州、縣各級官吏都不敢隨意羈押犯人。

任宜州通判時，宜州府衙有一兵士，誤殺一人。兵士被拘捕，趙抃發(fā)現(xiàn)其身體異常虛弱，兵士說：“幾天前身上長癰疽，尚未潰爛出膿，故而疼痛難忍?，F(xiàn)在誤殺好人，我情愿一死抵命，也免了痛苦。”趙抃雖然判其死刑，但未馬上執(zhí)行，派人請來醫(yī)生，為該兵士治療癰疽。過了些日子，兵士癰疽治愈，身體漸漸恢復。恰好仁宗皇帝下旨赦免天下罪人，該兵士被赦。兵士甚為感激，逢人便說趙抃治病救命之功德，此事亦被宜州百姓稱頌。

趙抃向來倡導穩(wěn)健改革，反對王安石采取的激進式改革。熙寧三年4月，趙抃接連五次上書神宗皇帝，要求離京為官。神宗皇帝任命他以資政殿學士知杭州。趙抃為政寬厚，步入晚年之后，寬以待人之心益盛。在杭州執(zhí)政時，對百姓、部屬，很少有呵斥之辭。百姓聽說知州大人十分寬厚，哪怕是強盜也不處以嚴刑。不少人心存僥幸，成為偷盜者。然而，趙抃沒有讓盜賊橫行，他對那些為非作歹、情節(jié)嚴重的惡徒，嚴加處置，黥配他州，給了強盜狠狠的打擊。寬嚴相濟、一張一弛的方法，使得盜竊團伙紛紛瓦解，為惡之人四處逃逸。很快，杭州境內(nèi)就安寧太平。

再到成都后，趙抃經(jīng)常和吏役們談話交心，循循善誘。某日，趙抃對一位老卒長說，我和你年齡相仿，超過60歲了。我獨自一人來到成都，為的是替皇帝陛下安撫一方，使西蜀百姓能夠安居樂業(yè)。你也應該忠于職守，守法遵紀，帶好下屬。等你服役期滿，多積些銀兩去安排家中生計。聽罷，卒長很以為然。在成都任職時，曾有茂州蕃部鹿明玉等人糾集部屬，為非作歹，肆意搶掠，百姓不得安寧。趙抃馬上派出精兵前討，鹿明玉不敢抵抗，乞求投降，表示愿意殺婢取血，與官府歃血為盟，保證以后不再生事，并令人綁縛婢女，將要射心取血。趙抃明確表示：“結(jié)盟儀式，取豬、牛、羊三牲之血即可。”未傷一人，平息了鹿明玉聚眾謀亂一事。由于趙抃的仁義處事，進一步得到百姓的愛戴。

趙抃在京城任職時期，他中進士之前教過的學生誤傷人命，被官府緝拿在獄。學生的父親陳氏日夜兼程趕到汴京，懇請趙抃關(guān)照自己的兒子。趙抃叫家人帶陳氏到書院安頓下來，盛情款待，游覽京城。陳氏心急如焚，追問趙抃，趙抃都不直接回話。兩個多月后，趙抃面見陳氏：“殺人償命，古法如山。你的兒子、我的學生，已經(jīng)被處死了。”之前，趙抃派人趕到衢州，每天按時到府城大牢給陳氏兒子送飯，但并不干預衢州府的審判。

趙抃與范鎮(zhèn)因言事意見不同而有矛盾。王安石作宰相，因范鎮(zhèn)上奏攻擊其政策而暗恨，皇帝詢問范鎮(zhèn)情況，便說趙抃知其為人。趙抃回答皇帝：“范鎮(zhèn)是忠臣。”退朝后，王安石責問趙抃：“你不是和他有矛盾嗎？”趙抃回答：“我不敢以私隙而廢公道。”這讓王安石認為，趙抃真是一位“譽人不增其美，毀人不溢其惡”的忠義之士。

（作者系浙江省衢州市柯城區(qū)政協(xié)主席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