侯賽因·薩拉米，1960年生于伊朗伊斯法罕省，1978年進入伊朗科技大學機械工程專業(yè)學習，1980年入伍，加入伊斯蘭革命衛(wèi)隊。2019年取代任職已12年的賈法里，出任伊斯蘭革命衛(wèi)隊司令。
伊朗伊斯蘭革命衛(wèi)隊司令侯賽因·薩拉米少將不說軟話，在美國進行權力交接的敏感時刻，尤其如此。
2021年1月1日，在伊斯蘭革命衛(wèi)隊“圣城旅”指揮官蘇萊曼尼被殺一周年紀念日到來之際，薩拉米高調表示要為死者復仇。他說：“伊朗沒有恐懼。我們已經準備好保衛(wèi)我們的獨立、重要利益和偉大革命（指1979年伊斯蘭革命）的成果，正如我們在過去41年所做的一樣。”他強調，今天伊朗“將在戰(zhàn)場上對敵人作出最后的回答”，警告美國“不要在波斯灣地區(qū)誤判形勢，犯最輕微的錯誤”。
亮導彈搞軍演阻嚇美軍
這段時間，美國確實在波斯灣頻秀武力。
2020年12月21日，美“喬治亞號”彈道導彈核潛艇進入波斯灣。這艘“俄亥俄”級核潛艇最多可攜帶154枚“戰(zhàn)斧”巡航導彈。編隊中還有“羅亞爾港號”導彈巡洋艦和“菲律賓海號”驅逐艦。
2021年1月3日，五角大樓下令正在轉場的美在中東唯一航母“尼米茲號”重新返回。“尼米茲號”是3個星期前進入波斯灣水域的，當時的任務是為撤離伊拉克和阿富汗的美軍提供空中支援。隨后，美軍方將這艘航母派往索馬里，將駐扎在那里的美軍撤走。13年前，美軍以打擊“基地”組織等的名義，在索馬里派駐約700名士兵，原本計劃在1月15日撤走大部分美軍。美代理防長米勒說，他是在“伊朗領導人對特朗普總統(tǒng)和美國其他官員發(fā)出威脅后”下達此命令的。但他沒有說伊朗領導人到底發(fā)出了什么“威脅”。
1月6日，從美國北達科他州邁諾特空軍基地起飛的兩架B-52戰(zhàn)略轟炸機持續(xù)飛行36小時，到波斯灣上空轉了一圈。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里，美軍已經第四次這樣干。此前，伊朗駐聯合國臨時代辦哈比卜呼吁美國停止這類“破壞波斯灣穩(wěn)定”的行動。
美國媒體紛紛猜測，特朗普是否會在政權交接前向伊朗發(fā)動襲擊。此前，美國和海灣國家媒體稱，伊朗伊斯蘭革命衛(wèi)隊已將短程導彈和無人機調往伊拉克，部署在親伊朗武裝的營地，并猜測伊朗“可能會打擊伊拉克境內及周邊目標”，還稱“圣城旅”現任指揮官卡尼到訪伊拉克，討論如何就核物理學家法克里扎德被殺一事作出反應。五角大樓官員此后表示，他們得到情報，伊朗可能襲擊美駐伊拉克部隊。
這一切在伊朗看來，有可能是美國在為發(fā)動攻擊造輿論。伊朗的應對之道就是把自己的“刺”豎起來。1月8日，《德黑蘭時報》刊載報道，稱薩拉米日前視察了位于波斯灣沿岸的一處“導彈城”，再次強調伊朗已做好戰(zhàn)斗準備。在伊朗，“導彈城”指可防空襲的地下軍事設施，普遍配有地對空導彈，可進行反擊。從伊朗官方電視臺播出的畫面上可以看到，大量導彈整齊地排列于地下通道中，除了碼放在固定位置的重型導彈外，還有軍車運載的導彈。薩拉米以導彈為背景發(fā)表講話：“這是存放海軍戰(zhàn)略導彈及其發(fā)射系統(tǒng)的許多個軍火庫之一。你今天在這個地下建筑群中看到的，僅僅是諸多導彈設施中的一個，它長達數公里。伊朗海軍擁有許多這樣的基地。”他還強調，這些導彈是精確制導的，不怕電子干擾，射程達數百公里，破壞力非常強。
據伊朗媒體披露，薩拉米視察的地下“導彈城”位于伊南部霍莫茲甘省，其他省份也有多個類似設施。薩拉米表示，伊斯蘭革命衛(wèi)隊已在波斯灣沿岸建造了一系列這類“導彈城”。他說：“我們的敵人不接受邏輯的力量，而是依靠權力的邏輯。為防止他們把自己的意志強加給我們，伊朗只能增強威懾性的力量。”
1月9日，伊朗還在法爾斯島舉行海上閱兵式，出動了伊斯蘭革命衛(wèi)隊海軍和巴斯基民兵的700多艘艦艇。據稱，選擇這個日子也別有用意，是2016年1月12日伊朗逮捕10名美軍水兵5周年的前夕。當年，兩艘美海軍艦艇從科威特前往巴林，因導航系統(tǒng)故障而闖入了伊朗海域，遭到伊斯蘭革命衛(wèi)隊海軍的扣押，美軍水兵被關押數小時后獲釋。
此前，伊朗國防軍舉行了無人機軍演，演練了陸海空三軍及防空部隊配備的無人機執(zhí)行摧毀空中及地面目標、自殺式無人機大規(guī)模攻擊等多種方式。演習中，伊朗國產無人機“卡拉爾”成功使用空對空導彈完成了攔截活動，并用所裝備的500磅炸彈摧毀水面目標及防御工事。伊朗軍方透露，目前伊朗軍隊能使用航程2000公里的遠程戰(zhàn)斗無人機完成作戰(zhàn)任務。
登島扣船發(fā)信號
在視察“導彈城”前，薩拉米還有一個動作：他率領多位將領登上了阿布穆薩島、大通布島和小通布島。阿布穆薩島自1992年以來就是革命衛(wèi)隊基地，大通布島上則建有國際機場，駐扎了伊朗海軍。
在阿布穆薩島上，薩拉米視察了革命衛(wèi)隊的基地，強調這里是“保衛(wèi)伊朗的前線”。他說：“我們將以對等、果斷和有力的打擊應對敵人的行動，不會對敵人的威脅或侵略無動于衷。”他告訴部隊官兵，“當敵人看到你們時就會得出結論，它必須以禮貌、尊重和謹慎的方式對待這個國家”，強調這些島嶼在“阻止海灣威脅”中的特殊重要性。
就在薩拉米登島前后，海灣阿拉伯國家之間的關系出現了轉機。1月5日，在第四十一屆海合會首腦會議上，與會領導人簽署《歐拉宣言》，沙特、巴林、阿聯酋和埃及宣布與卡塔爾恢復全面外交關系。2017年6月，上述4國以卡塔爾“支持恐怖主義”和“破壞地區(qū)安全”為由，宣布與其斷交。據復旦大學國際問題研究院研究員孫德剛分析，美國是卡塔爾與上述國家關系回暖的主要推手，而其背后原因是美國試圖打造反對伊朗的“中東小北約”。2017年以來，海灣國家形成了伊朗—伊拉克、沙特—阿聯酋、土耳其—卡塔爾三大陣營，而美國不愿意看到卡塔爾與伊朗、土耳其走近。不過，卡塔爾有自己的利益，與沙特等國的和解，不等于會放棄與伊朗、土耳其的關系。
在此背景下，薩拉米高調登上這些島嶼，就有非常豐富的弦外之音了。事實上，阿布穆薩島、大通布島和小通布島的主權一直存在著爭議，阿聯酋始終強調這些是它的領島。阿布穆薩島距離阿聯酋60公里，大通布島距阿聯酋僅30公里。阿聯酋是美國在中東地區(qū)的重要盟友之一，也因此屢屢成為伊朗的威脅對象，伊朗高官多次威脅稱，要將阿聯酋的迪拜和阿布扎比“炸成廢墟”。因為距離太近了，伊朗打擊阿聯酋易如反掌。有人解讀，薩拉米的表態(tài)意在向美國發(fā)出警告，一旦伊朗遭到襲擊，它不僅會攻擊中東的美軍基地，還可能攻擊美國在該地區(qū)的盟國（如阿聯酋）。
另一件事也引起了外界的關注：1月4日，薩拉米麾下的伊斯蘭革命衛(wèi)隊在霍爾木茲海峽靠近阿曼一側的海域扣押了“韓國化學號”油輪,船上共有包括5名韓籍船員在內的20名船員。伊朗外交部稱，伊方依照法院命令扣留該船并調查其造成的海洋污染情況。韓國國防部隨后宣布，韓軍一艘驅逐艦抵達霍爾木茲海峽附近水域，“正在執(zhí)行一項確保我國國民安全的任務”，艦上載有韓國打擊海盜的“清海部隊”特種兵。但韓國軍方人員又稱，軍艦“不會介入進攻行動”，事件應該通過外交手段解決。1月10日，韓國外交部副部長崔鐘建前往伊朗協(xié)商此事。
左頁圖：美軍“尼米茲號”航母。右頁上圖：薩拉米等將領視察“導彈城”。
右頁下圖：薩拉米（話筒前）在導彈前發(fā)表講話。 受美國制裁影響，伊朗對韓國出口石油的70億美元貨款被凍結在韓國兩家銀行。伊朗外長扎里夫會見崔鐘建時說：“鑒于最近疫情對各國的嚴重影響，目前兩國關系的最主要優(yōu)先事項就是為解凍這些資金提供便利。”他還提醒崔鐘建，韓國銀行凍結伊朗資金的行為“嚴重地損害了伊朗輿論對韓國的看法”。崔鐘建表示，韓國政府將努力解決此事，同時就油輪遭扣押事件要求伊方“早點解決問題”。扎里夫稱這是“純技術性問題，正在法律框架內解決”，伊朗政府“不能干預這一司法程序”。
外界認為，從根本上說，伊朗的扣船之舉還是做給美國看的。“解鈴還須系鈴人”，只要美國的壓力減輕了，“韓國化學號”自會安然無恙。
深諳最高領袖的心思
作為伊朗伊斯蘭革命衛(wèi)隊的“一把手”，薩拉米一直以強硬姿態(tài)出現在外界面前。
伊朗伊斯蘭革命衛(wèi)隊誕生于1979年，是在當時伊朗最高領袖霍梅尼的指示下成立的。它有編制人員約13萬人，有獨立的陸軍、海軍和空軍，還指揮著數量龐大的準軍事組織巴斯基民兵，并控制著伊朗的彈道導彈和核項目，與伊朗國防軍共同構成伊朗國家武裝力量。它不僅是一支軍事力量，還兼具政治影響力，保衛(wèi)伊斯蘭革命政權是其核心使命。
61歲的薩拉米，1960年生于伊朗中部省份伊斯法罕省，1978年進入伊朗科技大學機械工程專業(yè)學習，1980年兩伊戰(zhàn)爭爆發(fā)后入伍，加入伊斯蘭革命衛(wèi)隊。他曾領導伊斯蘭革命衛(wèi)隊的空軍。2019年4月，伊朗最高領袖哈梅內伊任命時任革命衛(wèi)隊副司令的薩拉米接替穆罕默德·賈法里出任司令。
伊朗最高領袖哈梅內伊。
伊朗的海上采油設施。 據稱，薩拉米的立場比賈法里還強硬，伊朗最高層正是看中了這一點做出上述任命。薩拉米曾表示，伊朗“計劃在全球范圍內而不僅在一個地方打擊美國和以色列”。他也經常“炮轟”以色列。2018年10月，他“建議”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“趕快學會在地中海游泳，因為很快除了逃到海里，他別無選擇”。他還公開表示，伊朗的戰(zhàn)略是把“猶太復國主義政權”（以色列）從政治版圖上抹去。
就在薩拉米上臺之際，美國總統(tǒng)特朗普宣布將伊朗伊斯蘭革命衛(wèi)隊列為“恐怖組織”。據伊朗媒體報道，薩拉米當時強調自己為此感到自豪。德黑蘭也針鋒相對地宣布，將美軍中央司令部及駐西亞美軍列為“恐怖組織”，稱美國政府為“恐怖主義的贊助者”。
薩拉米上臺不到一年，就發(fā)生了“圣城旅”指揮官蘇萊曼尼被殺事件。去年11月27日，核科學家法克里扎德又在德黑蘭附近遭暗殺。當時，薩拉米宣布將“以眼還眼、以牙還牙”。他說：“這些罪行不會破壞伊朗人繼續(xù)開拓光榮道路的決心。兇手將受到懲罰，法克里扎德在戰(zhàn)略領域的努力將永遠被銘記。”
薩拉米的聲調雖高，但鑒于伊朗最高層并不想與美國真正開戰(zhàn)，他也只是時不時秀一下肌肉，并不真正動手。伊朗外長扎里夫日前還在推特上“提醒”美國，有人“可能冒名伊朗在伊拉克發(fā)動襲擊”。他表示，伊朗“不尋求戰(zhàn)爭”，但準備“公開和直接捍衛(wèi)其人民、安全和重大利益”。伊朗近日聲稱將濃縮鈾的豐度提度到20%，又強調如果需要，可以輕而易舉地將濃度提高到90%，分析人士認為，這與薩拉米的軍事強硬形象一樣，都是在給美國施壓，同時又留有余地，既讓特朗普政府不敢對自己下手，又給即將上臺的拜登政府留出解除封鎖、談判解決問題的機會。當然，實現這些策略都要以實力為前提。
1月8日，哈梅內伊發(fā)表電視講話稱，美國只有解除對伊朗的制裁，其重返伊朗核問題全面協(xié)議才有意義。“美國如果不解除對伊制裁就重返伊核協(xié)議，不僅沒有意義，甚至還有害”。哈梅內伊還強調，伊朗“不會削弱對西亞地區(qū)盟友的支持。伊朗應保持其軍事戰(zhàn)力，不允許出現遭到敵軍打擊而無法還擊的情況”。
上海外國語大學伊朗研究中心教授程彤數年前就有個判斷，伊朗發(fā)展核計劃本質上是以此為籌碼，換取美國對其體制合法性的認可。美國則以伊核計劃為由，拉歐洲及中東一些國家共同打壓伊朗，本質上是維護以色列的安全利益，也維護美國在中東的利益。日前，他在接受《環(huán)球人物》采訪時表示，這個判斷目前看仍然可以成立。他說，伊朗“秀強硬”的根本原因是被美國打壓得太狠，經濟上有壓力。但伊朗又有很強的抗打壓能力，而對美國而言，保留一個弱勢的伊朗其實更有利于其在中東左右各方力量，獲得軍火銷售等利益。從歷史傳統(tǒng)上看，伊朗有深厚的商貿傳統(tǒng)，精通“交易的藝術”。美國政權交替之際，伊朗會維護好“斗而不破”的局面。（本刊駐埃及特派記者 黃培昭 本刊特約記者 邊際）
